2010年9月7日 星期二

張炳良﹕樓市脫韁,不能空談自由市場

張炳良﹕樓市脫韁,不能空談自由市場


【明報專訊】早前,我在電台節目中提出,若政府多項穩定樓市的措施都未能見效,而樓價持續急升,應研究是否限制境外買家。此說並非但求嘩眾民粹,我在發言時也清楚表示要小心「落藥」力度,以免樓市應聲倒下、民怨更為沸騰。我並非主張貿然限制,但政策思維總不應囿於任何教條。



在香港,干預市場向來屬政治不正確,不過,在關鍵時刻,採取果斷行動才能維護市場的正常運作;當然,應充分評估利害得失與風險。1998年,特區政府高調介入股市,擊退國際金融投機大鱷,乃一顯例。


財政司長曾俊華在8月13日公布針對樓市炒賣的新措施時,已明確指出「資產泡沫」(特別是房地產市場泡沫)的風險不斷增加、暗藏危機。新加坡政府在8月30日公布買賣物業賣方印花稅及借貸按揭新措施,也因其樓市過熱,增加泡沫風險。


限制境外買家 不應視為洪水猛獸


「泡沫」乃經濟失衡現象——即脫離基本經濟現實(fundamentals)的買賣行為導致資產價格推高。當前,香港樓價急升,遠遠超越本地生產及工資增長,一般打工仔難以置業安居(連偏遠及中下價樓宇也漲價驚人),這樣政府豈能坐視不管?從來,房屋既是經濟(投資)問題,也是民生及社會穩定的問題。


若情惡化,而數據證明境外因素的確乃目前樓市如脫韁之馬的重要動因時,則仿效一些其他國家(如澳洲及新加坡)的做法,對境外買家實施限制——不論是以稅務手法或乾脆禁止購買中小型住宅單位——不應視為洪水猛獸、排除於研究之列。當然,我十分明白,限制措施存在執行上的技術問題(例如怎樣限制以本地註冊公司名義購置物業)、執行及遵守成本,並會一定程度上衝擊「自由市場」的形象,故必須慎思。


自由市場從來並非抽象的虛擬世界。香港屬全開放型的小規模經濟體系,加上貨幣與美元掛而實際失去利率政策自主權,使其對外自衛能力愈發脆弱,易受外來衝擊。但是,「自由」不應等同放棄經濟安全,世界上所有自由市場都有其安全底線(金融安全尤是)。全球化下國際資本和資金高度流動,易帶投機性,且各國持續採取「量化寬鬆」政策造成大量「熱錢」流入,而香港亦日益與內地經濟融合,直接受內地經濟趨勢及宏調效應之影響,則我們的自由市場已今非昔比,進入另類未經考驗的汪洋大海了。


不應忽視深層產業不斷空洞化


目前超低利率的大環境正造就「次按」式的另一輪惡性循環,內房宏調也刺激內地資金流入,但香港的經濟不應沉醉於房地產泡沫的表面風光,忽視深層的產業不斷空洞化。房地產市場大跌,固然造成金融動盪及信心危機,非社會所能承受,人們猶記得十年前亞洲金融風暴觸發房地產泡破,造成一大片負資產、經濟蕭條通縮的恐怖景象。但是,房地產急升(大型單位樓價已超越1997年的高,一些受歡迎的中價屋苑樓價也接近歷史高位),同樣不妙﹕一則滋長對過高住屋成本的社會怨氣;二則增加資產泡沫風險及另一次房地產危機的可能性。


國際趨勢大師大前研一上月在香港演講時便警告,香港正面對兩大危機﹕一為內地樓市泡沫破裂,二為內地資金轉移,隨時會發生。從香港角度言,不應過分依賴內地資金去維持房地產高企。香港樓市面對全國炒賣時(現時北京、上海等市也受房地產泡沫的威脅),則一個很少比例的內地投資和投機資金湧入,其經濟便可易軌——是步向繁榮還是泡沫,而繁榮的代價又是怎樣,值得社會和政府深思。若香港的經濟和社會穩定備受衝擊,絕非對國家整體有利!


以某種形式恢復居屋計劃


從來市場由供求雙方因素主宰。在供應方面,特區政府固應增加住宅用地之供應(特別是中小型住宅用地);勾地表制度之外,應實施進取的定期賣地。不過,仍得明白,土地在香港屬稀有之物﹕很多土地不是已劃入郊野公園便是受制於城市規劃和環保規定;而政府在稅基狹窄的公共財政現實下,仍視土地為重要收入來源,不願「賤賣」。若市場投機氣氛高漲,則什麼額外供地也會容易被市場消化。


需求方面,不單來自本港用家及新增家庭,更日益受外來買家炒家所左右。任何以民為本的政府,皆有責任回應本地市民在工資可負擔能力內置業安居的合理期望,以維持社會穩定。若「自由」市場未能滿足市民住屋需要,政府就須介入。以前港英殖民地政府就曾透過「居者有其屋」計劃,協助市民置居,成績斐然。


踏進2000年代,當時房地產崩盤導致特區政府終止居屋計劃,以圖救市,此舉無可厚非。不過,時移世易,我們的政策思維應與時俱進,於此置居日難之際,以某種形式恢復居屋計劃,以回應不合資格入住出租公屋的有限收入家庭的安居需要——而「居屋」比興建「中產出租公屋」在公帑使用上更合乎經濟效率原則。有建議以免息貸款或現金津貼協助市民在私人樓市首次置業,這可以研究,但是其風險是進一步推高樓價,與居屋的經濟槓桿效應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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