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17日 星期日

周日話題﹕劉曉波獲獎,一個民族的淒涼和美麗

周日話題﹕劉曉波獲獎,一個民族的淒涼和美麗


【明報專訊】劉曉波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這是多振奮人心的事。中國曾有過無數次討論,中國人什麼時候才會獲得諾貝爾獎,在文壇上就曾多次討論魯迅當年是否曾拒絕過諾貝爾文學獎的提名,致使中國人早年與諾獎失諸交臂。雖然1957年楊振寧和李政道因其在美國的十多年研究而共同獲得諾貝爾物理獎,但大家心裏總是覺得美中不足,因為兩人的成就似乎是在美國而並不是在中國培養出來,而兩人也在六十年代分別入了美籍,之後獲獎的幾個華人也是在中國走出去或逃出去的人。



獲獎的恥辱 民族的光榮


1989年獲和平獎的流亡海外的達賴喇嘛,世界上認為他是西藏人的比認為他是中國人的多;2000年獲文學獎的高行健也是流亡在外的法籍華人;去年獲物理獎的高錕更在幾十年前已歸化美籍。幾十年來,中國人對這被認為是當今世界上確認人類貢獻的最高殊榮流了不知多少口水,期盼有個貨真價實的中國人獲獎。現在終於在中國的土壤裏出了個劉曉波,獲得了諾貝爾多個獎項中被認為是最重要的和平獎,卻竟是個囚徒,是個拒絕走出去、逃出去、多次犯法的積犯。他不單曾拒絕保外就醫和流亡國外,更呼籲有心人回國建設民主,他出了獄又入獄,他獲獎被中國政府視為奇恥大辱,在這種情下,中國民眾如何能對這次獎項感到光榮?


本該讓人自豪,卻叫人心痛,原因再明顯不過。劉曉波被判囚十一年重刑的原因是他想要圓那中國人百多年來的民主夢,有良知的中國人能不痛心乎?劉霞說,這諾貝爾和平獎不僅是給劉曉波,也是給所有在中國堅持民主和平的人,給所有在獄中的良心犯。說得真好,也真淒涼,這不僅是劉家一個家庭的淒涼,也是整個民族的淒涼。


劉曉波以言入罪,中國人幾千年來都在獨裁統治下過活,但是歷來因為勇於以和平非暴力手法、以文字挑戰民心背向的政權,而身陷囹圄或被殺戮的也大有人在。史記有載,公認為中國最早的文字獄發生在春秋戰國時期的「崔杼弒庄公」事件,齊太史及其家人堅持寫下歷史真相,以致家中多人相繼被殺,之後漢、明、清更是多不勝數。不過,到達顛峰的可能是近幾十年的中共統治。僅在1957年反右運動中,中共就針對知識分子言論,劃了55萬人為右派分子,對他們進行各種逼害和凌辱。


中國不斷出現獨裁政權,但是擁有美麗心靈的人也前仆後繼地出來抗爭。我們都會記得遭劃為右派的美麗作家林昭,因為要求真正解放的言論被認為大逆不道,在多番折磨後,最終她在1968年以現行反革命罪被槍殺,死時才35歲。被槍決幾天後,公安更到她家問其母索取五分錢子彈費。還有在文革中因為反對出身論而被殺的遇羅克,還有在改革開放時期因為批評鄧小平獨裁、要求民主這「第五個現代化」而坐了18年牢的魏京生,還有像劉曉波一樣經六四洗禮的眾多民運人士,如在2008年獲薩哈羅夫獎的胡佳。我記得大約在六、七年前,我和胡佳在上海一家酒吧內聊天,由愛滋病說起,談到六四,他說到他已去公安局預先告訴公安,要在清明節當天去天安門廣場悼念六四,因為這是公民的基本權行。我仍記得當時自己覺得如何不可思議,當時我們一群常在內地穿梭的朋友,認為要在中國推動公民權利,是要講策略、講可持續性,大家都認為絕對不能明目張膽挑戰政府,胡佳的勇敢被很多朋友認為是亂來,是不明智的。後來我常想,我們憑什麼以為與政府和諧合作就會達到民主的一天?我們如何知道對政府俯首稱臣,在一些小小的政策研討上進言,企圖讓政府更開明一些,其實不是進行小修小補,在協助獨裁政權暫時紓緩民憤而得以千秋萬世延續下去?香港人既身處尚有言論自由的地方,為何仍有政客厚顏似的向主子獻媚,在大是大非如民主普選等議題上卑躬屈膝?這些人如何知道自己的溝通不是在把真正的民主愈推愈遠?


德、賽先生愈走愈遠


在這中日釣魚島主權紛爭當前,總讓人不得不想到百多年來中國人爭取「德先生」和「賽先生」的歷程。雖然中國正為嫦娥二號成功探月而沾沾自喜,但是賽先生仍未是當年列強的對手,恐怕仍如百多年前一樣,不能讓中國保衛領土。最近有軍事評論家說,如果中國和日本真的打起仗來,中國會輸得比百多年前的甲午戰爭還要慘。德先生嗎?當中國政府以經濟實力日漸成為財大氣粗的國際強國時,德先生似乎離中國更遠了。明年就是辛亥革命一百周年,各地已在準備慶祝,相關的電影也陸續來,我總認為,中華民族在慶祝時,也該同聲一哭。辛亥革命革了幾千年來的帝制,但是人民並沒有真的成為主人,其幾年後五四運動呼籲的德先生一直和中國人有緣無份。什麼時候,劉曉波放了、胡佳放了、譚作人放了,所有在監牢裏的良心犯放了,德先生真來了,我們才該真的大事慶祝。


文:安娜


編輯 黃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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