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21日 星期日

「中港關係」的思考限度

明報
A32 | MP+觀點 | By 李祖喬、黃宇軒 2010-03-18


「中港關係」的思考限度


高鐵後,不少人關注青年的政治能量會否過渡到公投,但僅分析青年的公投意向,會忽視整體社會脈絡。近年政黨接班困難、泛民新生代傾向總辭、基進又惡搞議會的社民連獲得不少青年支持;同時,城市運動人數倍增,政治主體則是進步而有機的「80 後」。可見今天港人對生活議題政治化的關注,不下於那些很「政治」的議題(政黨、議席和政制)。此似乎是對「組織」、「政治」甚至「香港」等概念,都有不同想像。這不限年齡,也不能完全參考民運和社運史,倒更似是公民回應制度的另一種政治方式。

「香港」可以是什麼

我們現今未必能把握這種政治,但筆者拋磚引玉,認為首先要反思「中港關係」思考框架的限度。這個過渡期香港的主要政治思想框架,可能僅限於議會政制的領域,未必能延伸至解釋其他問題。在政制上,固然能指建制派擁護中央,泛民則代表進步港人,但世代論、反發展主義和有機政治行動的冒起,也標誌港人對香港精神和過渡期殖民政治的反省,箇中衝突實難以用「中港關係」的框架解釋,僅歸因於「中國影響香港」或「香港管治問題」。這非指中港對立不再存在,但在高鐵事件上,那「中港關係」無法解釋的政治實踐已有可尋。不少評論依然把反高鐵者標籤成「反對中港融合」,把興建高鐵單純視為「加強中港連繫」,兩種說法都過分簡化,遮蔽了更真實的政治問題:香港要成為怎樣的城市?

地理學家Doreen Massey 的思考頗有啟發性:城市政治的核心,是城市的多層次定位。以英國為例,保守黨在80 年代視倫敦為全球城市,在政策上將大部分資源流向倫敦打造金融之都,卻忽略了這種全球定位既破壞了城市的本土經濟和環境,又令北方城市停滯不前,在區域上跟倫敦形成緊張關係。同理,香港也身處本土、區域、國家與全球4 個層面的張力之中。在高鐵事件上,支持者只想像到全國高鐵網絡中的「香港」,反對聲音告訴我們高鐵如何侵蝕「本土」的庶民生活、意味怎樣的利益分配。區域而言,高鐵的受惠者是誰?身為全球城市的「香港」會否因為高鐵事件而提升國際形象?這四個層面,在建設香港和分配資源時都必須回應與平衡,卻似乎難以回答——因為它們是資源分配的政治問題,而我們往往只以「反大陸化」、「加強兩地經濟合作」和「管治問題」等修辭去騎劫和迴避。除了一國兩制和經濟城市,我們很少想過「香港」可以是什麼,為本土、區域、國家和全球的人帶來怎樣的價值和貢獻。

即使是「中港關係」裏的「中國」,也非鐵板一塊。內地網民在Twitter 支持港人反高鐵,港人也北上聲援維權運動,香港功能組別不僅是港英遺產,也是區域性的內地利益集團,就是北京嘗試在其他政策上不直接干預,全球資本主義及國際關係的波動,也會影響香港,例如香港跟台灣的合作關係。

「中國」跟「香港」的關係,並非平面地圖上兩個地方的迎合與抗拒,也有不同地理層次的資源分配公義問題。意識到這點,我們才明白到香港的政治,實非僅在政制成敗。公投之重心,實不在其戰略成效,而在其跟高鐵在時間上的偶合,加上泛民跟高鐵示威者曾聯手連結議會內外,令人想像這會否帶來新的政治想像。

作者是Roundtable 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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